一

 

“去哪儿了？”

 

卢世瑜的声音很平静。

 

“我去……”他本来想说“买菜”，然后觉得这谎言有点过于离谱，毕竟他手上什么也没拿。

 

“呃……”

 

是想着回来的时候买菜的，只是路过小区门口，遥遥望见了卢世瑜的银色SUV停在楼下，心里大呼不妙，就跑回来了。

 

真的没想到会在门口跟老师撞个正着。

 

硬生生地尬了好一会儿，卢世瑜先开口解围：

 

“不想说就算了。”

 

语气疲惫得让萧定权一愣。

 

卢世瑜转身就要往室内走去，萧定权连忙抓住了他的衣袖：“老师……”

 

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。

 

卢世瑜停在原地，也没看他，只是慢慢地呼出一口气。

 

“对不起，我……”“没事。”

 

卢世瑜轻轻把衣袖从他手中挣脱出来，淡淡地说。

 

“说要打断你的腿是开玩笑的，别放在心上。”

 

他太累了。萧定权能看得出来。

 

于是所有心思都从辩解变成了担忧。

 

“怎么了？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
 

“没事。”

 

还是这句回答。

 

“你实在闲着没事做，去把晚饭做了吧。”

 

撂下这么一句，就回了卧房，还把门带上了。

 

 

 

二

 

晚饭……

 

萧定权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，有些许的无语。

 

还太早了一点吧。

 

但谁让他现在停工停学，卢世瑜既然吩咐了，早一点准备也不是坏事。毕竟那卧房门关着，显然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。

 

萧定权思想斗争了片刻，认命地走向厨房，开始翻冰箱。

 

既然时间这么充裕，那就……多做一点好了。

 

老师看起来那么累，希望做点好吃的能让他开心一点。

 

 

 

三

 

萧定权厨艺不精。

 

可能心思都用来研究甜品和怎么既吃甜品又不长胖，在老师身边这么长时间，也没有学到老师的手艺。

 

不过他很努力地对着教学视频钻研，再加上时间充裕，总算是做出了宜人的三菜一汤。色香上差点，味道还是很可口的。

 

饭菜做好，卢世瑜就像有什么心灵感应一样，没等萧定权去敲门叫他，就走了出来。

 

脸色好了许多。

 

默默地洗过手在餐桌边上坐下，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菜肴。萧定权舀了一碗米饭递给他，卢世瑜伸手去接的时候，萧定权没忍住笑出了声。

 

“……怎么了。”

 

“没什么。”

 

没什么，只是很少在卢世瑜身上看到这么强烈的既视感，他此刻真的疲惫不堪，却又因为在家里，在他的身边而安心下来，让萧定权没来由地联想起一些猫科动物。

 

老师也会有这样的时候，太少见了。

 

卢世瑜还看着他，他只好说，一直都很忙碌，好久没有机会一起吃饭了，今天正好。

 

卢世瑜嗯了一声，很轻。

 

 

 

四

 

他洗好碗筷从厨房出来时，卢世瑜就坐在沙发上。电视里声音很小地播放着新闻，老师似乎并没有在看，只是在发呆。

 

怕挨打的心思就存在了一瞬吧，还是想靠近卢世瑜的感觉更多。他走到了卢世瑜身边。

 

“老师……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卢世瑜仍然看着电视屏幕。

 

萧定权做了片刻的心理建设，就准备跪下去，卢世瑜的声音幽幽地传来，很轻：

 

“别。”

 

在他微微的愣怔中，转过头来看向他。

 

“别跪。”

 

“我说没事了，认真的。”一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，“过来坐。”

 

萧定权还愣在原地，卢世瑜就这么看着他，看了许久。他终于有点无措地挠了挠鬓角，轻轻应了一声，坐下了。

 

背靠着柔软的沙发，坐在卢世瑜身边。

 

 

 

五

 

萧定权是有点紧张的，却能感觉到卢世瑜很放松。

 

没有人说话，电视里传出平铺直叙带着积极语调的播报声，盖不过窗外秋蝉啼鸣。

 

于是他也渐渐地放松下来。

 

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，卢世瑜的肩膀和他挨在一起，重量似乎也压了一些在他肩上。卢世瑜疏朗清瘦，和萧定权的体格相比，这份重量不算什么，却莫名让他有着被依靠了的感觉。

 

哪怕卢世瑜什么也没说，萧定权的心也慢慢变得柔软。

 

他的感觉没有错，卢世瑜就是靠在了他身上。卸下了所有防御，没有任何权力和威严，他很疲惫，他此刻真实地需要着他。

 

需要这份沙发里窝在一起的小小的温暖。而且只能是和他一起。

 

萧定权弯起了嘴角。他有些冲动地想做点什么，又觉得还是这样一动不动最好。被这个人需要着的感觉也太好了，就像遥不可及的月亮也会降落在自己身旁。

 

如果可以，他愿意为这一刻无限延长下去，付出往后的一生。

 

 

 

六

 

“今天又去见你的朋友了吧。”

 

就这么缓了一会儿之后，卢世瑜忽然开口，淡淡地说。

 

“想找点张以诚剽窃你的证据出来。”

 

萧定权的身体僵硬起来。卢世瑜颇为自然地挪了挪，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，继续说。

 

“但是有两个问题。第一，黑进Q大的内部数据系统是严重的违法犯罪行为。第二，就算你们找到了张以诚访问你的论文的记录，他作为教务处副处长，有权对内网研究成果进行访问，不足以证明他剽窃了你的。”

 

“他甚至可能还跟学校报备过。”

 

“所以，你们应该没有采取行动，是吧。”

 

分明每句话都平静又温和，却让他无地自容。萧定权一瞬间想变成沙发上的大抱枕，就能关上耳朵不用再听老师说话了。抱枕还柔软蓬松，让卢世瑜靠起来舒服一点。

 

沉默了一会儿，萧定权低低地应了一句：“是。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卢世瑜真的就不说话了。

 

斜靠在青年人厚实的肩头，他闭上了眼睛。萧定权本来还组织着语言，想解释两句，转头看到了这个画面，所有的语言都在瞬间消散了。

 

老师真的没有怪他。

 

挨得很近。分明挨得很近是他们生活中常有的事，这样被他一心崇拜着的人靠在身上却不常有。卢世瑜眼角有一些细小的纹路，因为放松，它们也铺得很平。这个人的眉眼总是温和的，虽然萧定权见过他满脸怒火的样子，但更多时候，还是像现在一样，平缓的眉梢带着略微向下的弧度，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易于靠近。

 

是易于靠近的。萧定权想。只是每个人能靠近他的程度都一样。如沐春风，宽厚耐心，分寸把握得很好，如果想靠得再近一点……

 

那是属于萧定权的特权。

 

如此自豪般的想着，轻笑了一声。卢世瑜却好像听到了，睁开了眼睛。

 

 

 

七

 

差一点睡着了。

 

可不能在这里睡着。卢世瑜眨了眨眼，缓了片刻，便站起身来。

 

本是打算往卧房走去的，没走成，萧定权抓住了他的手。

 

“老师。”

 

萧定权也站了起来。

 

“对不起，我今天不该跑出去的。”

 

卢世瑜没有回头，也没挣开他，沉默半晌，轻轻地回答了一句“嗯。”

 

就没再说话。

 

在伴随沉默的不安中，萧定权小声辩解了一句：“可我真的不喜欢被关起来。”

 

卢世瑜回过头来，看向他。

 

“什么都能让你喜欢，就不叫惩罚了。”

 

淡淡的，就和他的目光一样。

 

 

 

八

 

“……”

 

萧定权没说话，但那份委屈清晰地写在脸上。

 

如果老师还在因为他的怀疑而生气，他真的想辩解一句，正是因为老师太重要了，他才会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之中，任何不透明的地方都让他难以忍受。

 

就好像他也想问卢世瑜今天到底去做了什么把自己搞得那么累，卢世瑜却只会说，没事。

 

这不公平。

 

他的心还在挣扎，手上的力道随之握得更紧，却依然感觉到卢世瑜的手在慢慢地抽出去，一点一点地，不动声色，很有耐心。

 

……这不公平。

 

他们之间的天平总是倾斜的，没有平等可言。这并非一场游戏，这就是他们关系的本质。他爱上那个予取予求的人，为他片刻的需要而受宠若惊，又必须忍受他的沉默，接受他施与的任何东西，无论是疼痛，还是被限制的人身自由，还是……

 

……

 

那修长的手指几乎要抽出他的掌心。

 

 

 

九

 

“我错了。”

 

萧定权说。

 

“我应该听你的话。对不起。”

 

 

 

十

 

有几分冲动吧。

 

一半是真心，一半是不愿意面临任何失去这个人的可能性，夹杂着一些不情不愿的悔意，还有冲动。

 

总是这种复杂的东西，让他一次一次向这个人屈服。

 

卢世瑜的手停下了。

 

就这么隔着方寸距离，远远地凝望着那个孩子，看见他眼睛里的挣扎，还有这份挣扎之下的赤诚。

 

萧定权没有避开。

 

长久的对视之后，卢世瑜轻叹一声。指尖从萧定权手里落出去，他却转过身来，面对着他。

 

没再问什么，他动了动手指，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，下了一个简单的命令：

 

“腰带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（未完待续）

 

ps.小拍，下更进一个付费彩蛋。不看的话，当做留白也很好，不影响剧情。